第255(1 / 1)

虞度秋借着顶上洒下的微弱光线,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手指。

也看见了手指上干涸的血迹。

他怀着疑惑翻来覆去地看手,以为是自己哪里受伤了,可并没有感觉到疼痛。

余光中,似乎有什么色彩强烈的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。

虞度秋向来视迷信为笑话,但这一瞬间,他心底真真切切地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。

心臟莫名地一阵紧缩,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,缓缓扭头——刚才他们两个倚靠的地方,灰白的矿石被染成了红宝石一般的血色,艳丽腥臭,却被井下更浓重的异味覆盖,无人察觉。

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衝头顶,犹如一场暴风雪肆虐而过,虞度秋脑子里阵阵尖啸,僵冷无比。

“柏朝……你给我回来。”

回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“啪嗒”落地声。

井口的男人收起割断绳梯的利刃,藏回戒指中,苍白的嘴唇开合:“这样柏志明就不会觉得底下藏人了……没人蠢到自寻死路。”

纪凛奔到井下,一看地上的绳梯,难以置信地朝他喊:“你干嘛?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?”

柏朝摇头:“我走不了多远,你们带着穆浩已经很吃力了,再带上我,跑不掉的。”

他脸色惨白得像张纸,背后伤口渗出的血已经浸透了衣服,血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来,像下了一场触目惊心的血雨。

纪凛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:“你怎么了…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?”

柏朝牵强地扯了扯嘴角:“自从找到穆浩,你就没注意过别人吧?”

纪凛哑口无言。

柏朝看向呆立不动的另一人:“少爷,我回房子那儿去,找机会发消息,找人来救你们。就算我没成功,这么大的爆炸声肯定会引起注意,警察迟早会来的……”

“我让你回来,没听见吗?”虞度秋厉声打断,狠戾充血的双目死死盯着他,“谁让你自作主张的?你什么意思?觉得我护不住你?我——”

“虞度秋。”

被喊名字的人瞬间僵住,所有衝到嘴边的话语被这冷静决绝的三个字堵了回去。

[如果我喊你全名,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必须听我的,别管我死活。]

“你听我一次话,好吗?”

“……你别做蠢事。”虞度秋重复着深呼吸,冰冷的窒息感却依旧如影随形。他语气放软了,轻声细语地哄,“我背得动你,柏志明也未必会追上来,我们还没走到绝路,不需要你做无谓的牺牲。”

“他会的,我太了解他了,他没有亲眼看见你死透的尸体,不会罢休的……咳咳!等他追上来,就晚了……”柏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像片摇摇欲坠的树叶,“如果我能回来……会去找你的。”

虞度秋攥成拳的手轻颤着,指甲嵌进肉里:“你这副样子怎么回得来……你这是去白白送死!”

“没有白费……”柏朝手指向井底角落被吵醒了、迷茫地抬头看他的穆浩,“你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……不都是为了他吗?连你最机密的电脑密码都是他……只要他还活着,那就值得。”

“你们都能活下来,相信我,我们好好商量,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……”

“电车悖论,还记得吗?’不惜一切代价,保护好你‘。”柏朝似乎微微笑着,眉眼前所未有的温柔,“你看,你的每句话我都记得……别再忘了我了。”

“你记得什么了!不是说好不会送死吗!又干蠢事!”虞度秋嘶声低吼,嗓音不受控地发颤,“我命令你回来!立刻回来!”

柏朝站在高处看他,仿佛想将他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那般专注:“在你看来……送命或许是件蠢事……咳咳!但对我而言,除了我的爱,我的生命是我唯一能送你的东西……我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……”

虞度秋浑身力气一点点被彻骨的寒意冻结,僵硬的四肢几乎快要撑不住他的颓势:“谁要你送,我不需要,我只要你回来……我答应过你,不会让你死在这种地方的,你相信我……”

“其实死在哪里都一样。”晚风吹拂过柏朝的脸,沾了血污的湿发却沉重得飘不起来,他深吸一口气,突然发问,“你知道我身上纹的是什么吗?”

虞度秋恍惚茫然地看着上方,失控的感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,他被卷入其中,头重脚轻,难以呼吸,黑暗的矿井成了一处深潭,他徒劳地伸手去抓那道唯一的光亮,身体却仿佛不断下沉,离对方越来越远。

柏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:“柏志明让我们在身上纹一个代表罪恶的图案,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本……不要与伪善的正义为伍……”

“姜胜是业火,刘少杰是恶龙,我……我纹了一个单词:fall……”

“我告诉他,那是‘堕落’的意思,意味着我将永远堕落下去……直至地狱。”

“但你知道的……它还有另一个意思……”